圣人哑然,埋怨孙承宗自作主张,勒令其即日出城,赴通州主持军事,都督各镇边师。rn 首相也很不舒服,批评孙承宗擅开先例,搞得大家现在都想进城。rn 孙承宗表示,满桂血战德胜门,大同兵战死数千人,积尸覆雪,直今无收,断不会是乱兵,让他们进来休整当然可以。王永光立即予以反驳,袁崇焕激战广渠门你眼瞎是吧?rn “辽军也死了几千人,难道就一定……”rn 最后三个字王永光没敢说,难道就一定忠诚吗?rn 蓟州兵变,锦州兵变,宁前兵变,这才过去几天啊。rn 日你妈,辽东巡抚都被这帮武夫逼到自杀了,毕自肃尸骨未寒,首辅还想让辽军进城?钱相居心何在?宰辅判断国家公器,你又是袁崇焕的后台,莫非是想效仿故汉何进?rn 本来是钱龙锡和孙承宗两个辩论,后来你插一嘴我说一句,大体上隐隐分成三个阵营,一方以内阁首辅钱龙锡为首,认为袁崇焕有功,况且大同军已经进城,辽军当然也可以。rn 多事之秋,就不要随意揣测猜忌了,相信这些藩臣。况且都是勤王之师,如果准许大同军进城休养,却让其他有功部队在外面受冻,这样区别对待,不是寒了有功将士的心吗?rn 一方则以孙承宗为首,表示下不为例,尽快找个罪名把大同军撵出去,然后谁也不准进。rn 剩下的一方以阁臣王永光为首,指责袁崇焕跋扈,先是尾随东夷观望不击,坐视东夷抄略淫荡京畿,连皇族勋贵大臣家眷都多有遇害,何况是泥腿子?然后姗姗来迟在广渠门打了一仗就敢恃功自傲,现在连钱龙锡这个内阁首辅,都赞成辽军入城,这说明了什么?偏偏袁崇焕这厮手握重兵,还是钱龙锡的学生,这只能说明这一内一外的两个人有不可告人的阴谋!rn 没说的,请圣人立即罢免首相钱龙锡,移交三司会审,然后拿入诏狱拷打!rn 至于那个袁崇焕,总制辽国,都督数万锐兵,何等事权!乃令建奴剽夺京畿,以至京东南怨声载道,如今不知自为外藩,于是交通宰辅,谋不轨之祸,真是大负朝廷委任!rn 请圣人即差厂卫捉拿袁崇焕入狱纠问罪行,然后黑道杀日处决于西市,悬首南郊,另诏一良人帅辽,则天下清平,东夷可退!一场御前会议,诸臣闹得不可开交,甚至相互动粗。rn 袁崇焕大骂王永光离间君臣,随即启奏圣人:“是朝廷不信臣示警之表,非臣有负朝廷。今奸臣未悟,圣人犹迷,文武百僚不思祖宗九庙震惊,圣上不痛小民哀哉。杨肇基私养家丁数千,王正贤在凉贪黩,梅之焕专事威刑,耿如杞迟迟难到,杨鹤一兵不发,此辈焉能戢兵卫国?”rn “今犯阙东夷,上至旗主贝勒,下及裨将校尉,以臣所料,悉可坐擒。奈何贤才在野,小人满朝,致圣上为唐宋之君,此等靖康祸事,计将安出?”rn 圣人大怒,拂袖呵叱道:“朕自东夷犯阙,不离一殿之内,束宦官,屏飞龙,绝游猎,粗粮适口,布衣被身。焚香以望孝陵,雪泪哀思九庙,省躬罪己,不敢遑安。奸臣未悟之言,谁人肯认?陛下犹迷之语,朕不敢当!”rn “再且汝尚不能缚一贼献俘于丹陛,如何坐擒建州诸王?休说黄台吉,即如阿济格、莽古尔泰、多尔衮、多铎之辈,焉能坐擒?勿说大话,不堪入耳!广渠门战斗,非大胜!”rn “至于贤才在野,小人满朝,致朕为唐宋之君。上古五帝之世,未必尽是忠良。今岩野之间,难得不遗贤彦?朕每令有司,严格科举,其于选将料兵,安人救物。但属收复之业,讲求理化之基,自有长才,同匡大计。卖官鬻爵之士,中外必不有之,勿听狂辞,妖倡乱道。”rn 被圣人当面一通训斥,袁崇焕心如死灰。rn “值此多事之秋,君臣理当同心同德,且出城,率兵相机再战!”rn 圣人懒得多说什么,现在祂简直看到袁崇焕就烦躁,直接下了逐客令。rn 袁崇焕无奈,只得继续在北京城外露宿。rn 十一月二十四日,皇太极因为广渠门作战失利,移军南海子,一面休养一面牧马,伺机再攻。二十七日,多尔衮进薄左安门,被守军联合击退。英国公率禁兵出战西直门,大败。rn 这中间几天,袁崇焕多次请求进城休整。没办法,外面真的太冷了,又缺衣少食,烤火煤炭也严重缺乏,就连煮饭用的柴火都已经告罄,辽军只能冒死外出砍柴,怨气非常之重。rn 对于他的要求,圣人表示理解,朝廷却一概不许。rn 没了招术的袁崇焕只能退而求次了,改换话题跟朝廷索要粮饷衣资柴火棉被军帐。rn 他走得急,除了人,什么也没带,现在什么也没有,这些物资都缺得很。这么冷的天,没棉衣棉被军帐,会冻死人的。朝廷不给煤炭柴火,大军拿什么烧火取暖做饭?rn 朝廷表示非常理解,但由于管后勤的孙承宗已经被赶去通州当都督,现在各后勤单位处于停摆状态,等新任领导上任再说罢,而且你也得给新任领导一些时间以熟悉相关情况。rn 所以没那么快,等着吧!rn 二十八日,圣人下诏起复马世龙,赐尚方剑,出任接引使,赴通州协助孙承宗,都督中外诸军事。二十九日,梁廷栋进都察院右佥都御史,总督蓟、辽、保、邺、宣等处王师。rn 申时行长子兵部侍郎太仆令申用懋,进左副都御史巡抚顺天,接替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处置京东南诸军粮饷水陆发运催促供军事,看圣人新启用的这些官员,对袁崇焕很失望啊。rn 代替他的人都找好了,再过几天估计就该动手了。rn 看完邸报后,李师道开始考虑下一步行动,该怎么自扫门前雪。rn 监军赵仕春倒是很高兴,表示要移牒司礼监厂公,历数武威军今日战功。rn 作为监军,自己监管的部队打赢了建奴,这是很值得夸耀的事情。判官田季安也向军部发送了公函,杀贼千人生擒屯布禄云云,请求按赏格颁发赏银,犒劳武威军将士。rn 三十一日晚,爱新觉罗杜度率军撤离永定门,往南海子会师皇太极。rn 途经成寿寺附近,为卢象升邀击,损失包衣奴才数百人,斥候也被捕杀了十多个。rn 卢龙某邵姓县令的妻妾及女儿五人被押至大营,阿敏邀众将淫乐了一晚上,范文程的新妇则被豪格拉去军营操练,范某人只装作不晓得这回事,在皇太极面前默默流泪。rn 皇太极多番追问,他才哽咽自己新妇跑去服侍豪格贝勒了。这厮还是很有脑子的,没敢说是豪格强掳他女人,把锅扣到了新妇身上。rn 皇太极大怒,一猜就知道他在撒谎,于是命扬古利把豪格抓来,打得豪格哭天抢地,连连磕头说再也不敢了:“以后不准你再去骚扰范先生家眷,不然本汗便活活抽死你这畜牲!”rn 范文程当场感动落泪,这样暖心的好主子,焉能不以死报效?rn 处理完手头上比较急的事情后,皇太极才注意到今天在永定门爆发的战斗。rn “李师道何人?”皇太极指着一副军报,询问杜度道。rn “南朝凉州总兵官,有众万人,凶残骁锐,听说素得军心。”杜度垂头丧气回道。rn “未有耳闻。范先生也没提起过,斥候亦无人通报,险些误了大事。”皇太极有些不高兴。rn 阿敏虽然不中用,是个只晓得搞女人的混账,杜度却勇武,屡次充作先锋,立功颇多。他带的一万人,虽然主要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,却也有不少自己的镶黄旗,实力不差的,结果上去踹阵的一千五甲兵,却被这个叫李师道的打得几乎全军覆没,看来这人很不好对付。rn “此人,如今便在成寿寺。”杜度想了想,眼珠子转了转,试探道:“不若遣人去招降?若能赚得武威军来投,攻河西务就更有把握了。”rn 皇太极不语,范文程急主子之所急,抹了一把眼泪,停止啜泣,拱手道:“主子可先派一小校前去相试。只找李师道,若不成,亦可离间此辈与明廷的关系,令其互相猜忌。”rn “可。”rn 皇太极点头同意,随即凝声道:“日前移牒南朝,止今已有七日之期,尚无回表,请先生再为我撰文,若朱圣愿效赵氏真宗,岁拿银百万、绢五十万匹、米面盐茶三百万斤,开边市十五口,则两国结为兄弟之盟。效古代历史,界河幽云,南北分治天下,睦邻友好。”rn “大汗何解尊卑长幼?”虽然希望渺茫,但范文程还是想尽力替主子促成此事。rn “自古皆以北朝称中国之主,不有偏安南朝为统,当大金为尊,卑大明。我为兄,朱圣为弟。”皇太极引经据典,侃侃而谈,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笑意,人格上还很尊重朱由检。rn 交代完后,就继续拿起一本通史研读,有不懂的地方,就不耻下问,求教范先生。rn 腊月初一,军部遣使赴武威军调查永定门战斗及上报之军功。rn “凉州总兵李师道,参见长官。”rn “李总兵。”rn 一一扫过在场河西将领,特使眼中颇有忌惮。李师道此辈,在河西凶名不小,充当梅之焕的刽子手,防秋会州,野战击毙鞑子三千马军之统领,袭杀大将史开先,手段狠辣。rn 作为王正贤走狗的时候,在陕西亦屡立战功,祸害起老百姓来也是毫不手软。可笑还有很多人认为他忠诚。哼,邀买人心,假仁假义罢了,也就是赵仕春那个蠢货监军看不出来!rn “特使请。”rn “李总兵先请。”rn “不,李某一介匹夫,还是特使先请!”rn 特使一笑,不再跟他讲礼,直接大步进去。rn 待李师道跟着进去,特使的随从对左右卫兵说道:“这李师道面见朝廷使者,亦披甲带刀,还有亲兵把门,尹事中的亲卫都不敢说话。如此跋扈武人,且看他日后怎么死!”rn “李师道一死,妻女不知道要便宜了谁。”有卫兵笑道。rn “怕是比熊廷弼的下场还惨,熊妻沦落山东为妓,听说已经被玩死了,两个女儿,一个不堪挞伐上吊自杀,一个疯了,啧啧啧。不是说他上官王正贤已被都察院停职调查了吗?”rn 又有随从计务局官吏笑嘻嘻说道。rn “早就坐牢啦!当天面圣后,于天安门被逮,褚宪章着厂卫捉之,拿掷门下罚跪。十校尉褫其朝服,摘走乌纱帽,然后押赴长安门锦衣卫官厅,杖三十棒杀威,发南镇抚司拷赃。”rn “什么罪名?”有不知情者发问。rn “纵兵劫掠,策划兵变,渎职擅离,在陕西讨草贼时,中途打着兵变的旗号跑了,以为瞒天过海朝廷就不知道他这些把戏,军部早就查出来了,多半处绞,不过听说有人保他。”rn 一个知道内幕的官吏低声解释了几句。rn “还有那李师道,武选司审查他简历的时候也发现了猫腻,估计有情况。你们想想,一直寂寂无名的一个匹夫,突然就当上了武威军指挥使,更是短短两年就升任总兵。”rn “武选司长官已经派人在查了,一旦证据确凿就即收监判刑。”rn “今天咱不是来核查武威军邀战永定门军功的么?难道这才是正事?”有人低声惊呼。rn 还是那个晓得内幕的栗姓官员冷笑道:“军功要核查,李师道也要踩一踩,看事中能不能套些有用的话吧!顺利的话,过不了几天,上头就要命令收监了。料想那王道台也扛不住厂卫拷打,很快就会交代实情。河西这些武人真是桀骜,上峰对高夫麒那厮也很不满啊。”rn “怎么回事?”大伙儿都不是太清楚,没栗风水知道的多。rn 栗风水看了同事一眼,淡淡道:“还能是什么事?梅之焕巡抚甘肃回来了,被上头叫回来的,不召他回来,怕是命都要丢在兰州。梅之焕你们也不是不知道,脾气暴得很。前几年在广州连豪强都杀了不少,到河西又杀了数百人,引得诸军怨恨,高夫麒这些家伙密谋发动兵变驱逐他。眼下梅之焕已被上峰革职打入刑房拷打,巡抚当到这份上,至少是个刺配。”rn 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梅之焕到底是朝廷出派的巡抚,要杀要剐当是军部决断,焉能被一群武夫驱逐?皇明不是藩镇逞凶的脏唐,岂容武夫嚣张乱国!高夫麒之辈,早晚逮杀。”rn “不说了,既来成寿寺,便进去瞧一瞧采风。”rn 栗风水懒洋洋抬手,阻止了同事的议论:“朝廷没有赏赐,这些武人可不会拼命,我等都注意观察,看看武威军的跋扈武人都是哪些,记在心里回去禀报上峰,好寻机罪杀之。”rn “正是!正是!”rn “史可法那厮好像对凉藩很有好感,经常帮李师道说话,要不什么时候找个罪名请上峰把他贬去通州协助马世龙?现在建奴盯上了囤积在河西务的漕粮,日后战事料想频繁。”rn 又一人低声道,一副你懂的表情。rn 去了通州,能不能活着回来,那就是天意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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