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时间，离城门很远的地方。rn 皇帝的车驾已经过来，当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天上出现的刹那，微弱火光照射出来的，是密密麻麻的人影，周围锦衣卫，东厂番子，羽林军，甚至五城兵马司的身影也若隐若现。rn 战斗爆发不到一炷香，徐光启就接到了皇帝想要出逃的消息，立即叫上廷臣赶去东华门拦截。最终徐光启还是在前面拦下了皇帝的车队，拱拱手：“圣人欲弃万民于不顾？”rn “何人拦朕？”rn 御驾的车扇被推开，皇帝走出来，看着拦在街道中间的人影。rn 曹化淳在马车下方躬身：“回禀万岁爷，是徐阁老。”rn “朕看见了，怕是还不止他……”rn 圣人挥手让他退开，径直走下车驾。rn “朕怎么可能弃京师出走？你一定是听错了。”圣人走到半途停下，隔着七八步，虚手抬了一下：“徐阁老站直说话吧。朕就是听说建奴攻城，心里有些焦躁，所以带人出来看看，给将士们打打气。”rn “恐怕不是吧.....”徐光启趋前一步，看着年仅十八岁的圣人：“臣子死贞操，君王崩社稷，古来如此。如今建奴还没打进来，圣人就怕的要连夜逃走，若是半路上被建奴掳去，这大明可就再无颜面可言了。”rn 圣人羞得满脸通红，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。rn “岂有此理，徐光启你简直目无君上！什么君王崩社稷，若是朕崩了，谁来统御这个国家？你带百官过来，想干什么.....想逼宫吗？”rn 徐光启摇头，再次拱手：“请圣人回宫主持大局。”rn “请圣人回宫主持大局，请圣人回宫主持大局！请圣人回宫主持大局……”rn 黑暗里，密密麻麻的官员纷纷跪在地上，齐齐伏惟喝道。rn 不知是谁拍了一下手，四周的锦衣卫、东厂番子、羽林军、宫人、净军、御马监禁兵就手持武器上前。只待圣人一声令下，便冲上去乱棒打散。圣人不语，脸色非常难看。rn 后面车队，王承恩快步过来，见到此时这边场面，指着人群喝道：“京师风雨飘摇，难道非要等建奴打进城才走？尔等这样胡搅蛮缠，已经是在欺辱皇帝了，还不快快把路让开！”rn 在国朝，文人的地位是很高的，胆子也非常之大。rn 宦官虽然也异常强势，但对面跪的这些官员也不是常人。rn 韩爌冷冷看他一眼：“信不信我等现在便活活打死你这阉贼？滚回去！”rn 话音落地，密密麻麻的官员麻利的撸起袖子准备打架，尤其是跟阉党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的东林党成员，一个个更是神色不善。王承恩这边不甘示弱，王德化、褚宪章、李凤翔、李辅国、高时明等人亦招呼各自属下有品级的宦官准备打群架。rn 国朝风气如此，某人在位的时候，文官和宦官在宫外捉对单挑，喊声震天。某位可怜的锦衣卫官员带着厂卫跑来劝架。时值战况激烈，这位锦衣卫官员很不幸，被活活打死。rn 人群吵吵嚷嚷中，不光是北面城池发出攻城的呐喊，西城各门也逐渐出现了震天响的厮杀声，圣人站在宫门前，双手握拳，气得浑身发抖。陡然，转身回到车上：“打！”rn 王德化愣了愣，又看了看前面拦着的官员，心一横，挥手下令。旋即，密密麻麻的宦官，提着鞭子冲向人群，随手抓起一个劈头便打。rn “闯过去！”rn 圣人大吼一声，赶车的宦官愣了愣，瞧了瞧前面拦着的人马，狠狠甩动了缰绳。rn 唏律律！rn 突然，几匹御马受惊。rn 抬起前蹄立起，长嘶了一声。rn 一道人影扑了上来，旋即就被撞飞。rn 定睛一看，乃阁臣建极殿大学士刘鸿训。rn 听着西直门方向传来的震天喊杀声，望着被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空，看着时不时发来的各种自相矛盾的消息，圣人惊慌不已。在内侍的怂恿下，圣人打算趁早从东直门出城跑路。rn 至于去哪里……rn 温体仁和薛国观的话，圣人还记得很清楚，因此首先否定了南京。天津嘛，虽然离得非常近，但白莲教逆党闹的很凶，而且距登莱太近。rn 想来想去，圣人打算先去河间府暂避，如果朝廷能打退建奴，他再回北京就是。rn 但却没想到，百官如此强硬，竟然以身撞马阻止！rn 一时间，圣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。rn “官家……”rn 听到外面的嚎叫声，周皇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，轻声安慰道：“百僚分司国家，多者历事至于四朝，操办政务，受恩渥十数年，多有忠谨。京师有变，亦举家赴难，对官家还是有报效之心的。”rn 周皇后特地换了个官家的称谓，三皇官天下，五帝家天下，提醒皇帝客观看待臣子。rn “闭嘴！”rn 圣人斥了一声，神色依旧惊慌不已：“朕是万万没想到，林丹汗居然是狼心狗肺之辈，亏得皇兄赏了他那多财货！还有袁崇焕，信誓旦旦保证，蓟州尽在掌握，必不令建奴过蓟西一步，结果怎么样？蠢不可及！”rn “孙承宗亦糊涂！朕将十万大军尽委托于他，有什么用？”rn 周皇后不敢说话了，现在多说多错，少说少错。rn 不过圣人许是被勾起了伤心事，心情愈发愤怒起来：“孙承宗哪里去了？当初就不该听侯恂蛊惑！让孙承宗巡通，都督入京外军。袁可立之辈，不过是孤傲而已，都督军事未必败绩。都怪侯恂这厮！花言巧语，骗朕信任，使孙承宗秉掌重兵。操守无堪，枉负朕意，致兹播越在即，负我何多！”rn “梁廷栋那厮又在哪里？”rn “言之凿凿，请都统京畿诸军，朕召其奏对，所陈颇有方略。然则此辈轻薄，自以为神算！其实如何？镇守西直门以来，一日九战，九战皆败。把截三门，门门告急。此辈计将安在？智短谋远大，力小求重任，骗取兵权，浪得虚名，真是厚颜无耻！致此危局，害苦我耶！着厂卫即行差官铐解来问！”rn “还有那个马世龙，真是瞎了眼，用了这厮！”rn 圣人厉声呵斥，把他最近选用的爱卿们数落了个遍。rn 袁氏、田氏也坐在一旁。rn 袁氏想起了孙承宗刚得宠信之时，皇帝高兴地说：“人主之道，委之宰衡，庶务殷繁，岂能一并亲理？今国家危急，东虏跳梁逞凶，尊王攘夷，机要军事，朕尽付于卿。”rn 田氏则想到，有御史弹劾梁廷栋浪得虚名。说他奏对的那些东西在皇帝这种外行听来是良药，其实就是兵法套话，根本拿不出具体有效的办法。且军国大事不在衙内讨论，而是在自己家中跟人私下决定，各防务大臣也是自行任命。但圣人怒斥了弹劾的御史，将其一顿数落。rn 后来梁廷栋再请诏关西之兵入西直门协防，圣人害怕外军作乱，再三不听劝。rn 当是时，孙承宗多得信任？圣人一口一个孙老师。梁廷栋多受重视？圣人与之手拉手，谁都无法动摇他的位置。rn 但现在呢？rn 方才薛国观进来禀报西直门情形，圣人就已经极为不耐。恰逢皇太极猛攻西城，安定门方向炮声如雷，火光冲天，满人的喊杀声突然剧烈。圣人一度以为西城被破，要被掳走了。rn 官家现在的情绪，是真的很不稳定。rn 周皇后默默流泪叹息，也被建奴攻城的声势吓到了。如果城破，被建奴掳去北方，像故宋皇族那样被羞辱折磨……rn “别哭……”rn 太后张嫣叹了一口气，把周氏抱在怀里安慰。rn “不让朕……”rn “砰！”rn 数落完群臣，圣人正待说些什么，突然响起了一记炸雷般的巨响，吓得众人浑身一颤。很快，数十门大炮隆隆开火，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连响起。西城火势突然变大，先前天边的微红变成了通红，京城燃起了熊熊烈火，黑烟冲天。伴随着满人的嘶吼，宫外惊呼吆喝声不断。rn 圣人想起身，但双腿一软，没站起来。rn “哗啦啦！”数十甲士从外面涌入。rn 周皇后吓得脸色煞白，双手紧紧握住圣人。rn 张嫣端坐不动，目光直直看着外面。rn 田妃急忙扑到圣人面前，用身体把圣人挡在身后，似是要阻拦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。女御袁氏心一横，壮着胆子上前。rn “急报！”rn “大同总兵满桂壮烈殉国，七千将士尽皆战死！”rn “急报！”rn “凉州总兵李师道、狼狗兵指挥高夫麒、大名府知事卢象升来援！计三万之众，与莽古尔泰、阿敏、阿巴泰、多尔衮、德格类战于安定门！登莱总兵张可大来援，计六千众！皮岛总兵陈继盛安抚乱兵四千，向西直门开进。梁尚书遣我等粗人来报告，冲撞了圣驾，死罪死罪！”rn 却是一队从西直门过来的士兵，个个浑身血迹斑驳，充满了烽烟气息。rn 圣人心下稍定。rn 他没法追究粗鄙军汉的无礼之举，毕竟是来报喜的，稳了稳心神，道：“如此便回宫吧。卢象升、高夫麒、李师道、张可大、陈继盛立下保驾之功，朕心甚慰，定有厚赏。”rn “尔等这就去传谕吧……”rn 圣人心中狂喜，终于不用雪夜狂奔了！虽然面上还是稳如老狗，心里却早已经不做主，恨不得立刻回到皇宫。rn “走，回宫！”rn 圣人大手霸气一挥，不理会跪着的文官，直接调转车头。四面黑暗中的锦衣卫、东厂番子、五城兵马司、羽林郎、净军、御马监禁兵、宦官、女御、宫女跟着他倒卷回宫。rn 文武百官松了一口气，朝廷脸面终于好歹是保住了……rn 回宫的路上，圣人神色轻松了不少，反复念叨着“李师道、高夫麒、卢象升、张可大、陈继盛”心中感慨不已，果然是疾风知劲草，板荡识忠臣，同时恼怒百官强行拦驾。rn 其中竟然有内阁大臣韩爌。rn 真是大胆！rn 朕让你入阁办事，是让你来唱反调的？rn 还有建极殿大学生刘鸿训，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！rn 不要命的跑上来，用身体撞马拦驾，为了博取名气，真是不择手段。圣人很懂这些文官的路数，往往喜欢用骗取皇帝的斥责乃至廷杖的方法出名。rn 他已经想好了，等建奴离开京城，便将韩爌这一群不体上意的贰臣罢黜！rn “官家，日前听说卢象升人等在通州作战，如今入卫，想必是孙阁老来了。”周皇后收起了眼泪，泪中带笑，跟圣人分享喜悦。见圣人不语，拉着他的手，道：“信王？”rn “休提孙承宗！”圣人有些恼怒。rn 孙承宗三朝元老，两代帝师，久事辽东，就这？rn 还有马世龙，这厮也不是个纯臣！难怪皇兄当年罢他不用。失策了！rn 同一时间，安定门。rn 李师道已率万人作为先锋抵达，很快跟闻讯包抄过来的莽古尔泰交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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